连续七日不眠不休地跪在原地。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撑不下去,只是一股莫名的执拗让他死守至今。
他辜负了婠儿。君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婠儿是爱他的,可他是一名三心二意的伪君子,配不上婠儿洁白无瑕的爱。
已经七日了,时间在无声中地流逝。可是他与上官绾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仿佛还在眼前,不曾远去。
他还记得他们在灞桥的初遇,那时他少年轻狂,骑着踏雪红梅,无意撞着她的马车,引得车内人的一阵惊呼。正是那惊鸿的一睹,让春意更是阑珊。
后来,他不动声色地打听到她的姓名与住处,第一次写了酸溜溜的词命人偷偷交给她,还在落款处画上六瓣梅花。果然,她聪慧地一眼便识穿他的伎俩。
如此一来一往,春去秋来,他们不顾身上的婚约谈起遥远的恋爱。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明明是春景独好的乐游原,她却泪如雨下。她对他说,不上半年,父亲便要她与沈家儿郎完婚。她哭得声儿发颤,却还是祝福他日后似锦前程。
那一刻,他顾不得有没有旁人在看,只是紧抓她的手腕,信誓旦旦地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他做到了,与她双宿双归,但却强迫她在世间无法割舍的二者间做出选择。
他为自己的计谋沾沾自喜,为自己的宏图大业处心积虑,却不曾回过头来看看身边的女子,她在无数个夜晚留下的无声的泪水。
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说过要带她回家。
他的承诺都兑现了,却是这般残忍而又扭曲地兑现。
阮清进门,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崔子笙卸下的铠甲放在一旁,低垂头颅,在烛光的照耀下,铠甲的片片晶莹折射向各处,似在宣扬着主人的心事。
她从没见过他哭。崔子笙高大的身躯此时蜷缩成一团,好像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就能伸手抱入怀中。阮清不知为什么,连自己的眼中也泛起泪花。
她站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起陷入了哀伤。
时间悄悄流走,误入的萤虫打扰了他们的宁静。崔子笙听到外面有声响,本能地拿起放在一旁的佩剑,待他看清来人后,又慢慢地把剑放下,说:“连你也来取笑我吗?”
阮清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踱步过来,在崔子笙的旁边跪坐下来。上官绾的遗体已经被人用一匹白布盖上,看不清面容。
反观崔子笙,一脸的倦容,双颊上的胡子也因为许久未刮而肆意生长。
阮清轻声劝道:“你先起吧。你在这里苦苦守了多日,她在底下怎能忍心。”
崔子笙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呆坐着一动不动。阮清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想把他扶起来,她说:“不要再跟自己怄气了。”
“这就是我的错,我一辈子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崔子笙说着,头垂得更低,像是再无颜面面对任何人。他说:“她勇敢地面对世间的流言蜚语,甚至勇敢地面对死亡,而我却像个懦夫,只能躲在女人的背后,看着她的鲜血浸染大地。”
崔子笙的声音带着重重的哭腔,此刻的他就像个孩子,终于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安心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与无助。
鬼使神差一般,阮清伸出双手将眼前颤抖的身躯揽入怀中,希望这样能稍稍抚平他的伤痛。崔子笙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胸膛,她抱着崔子笙默默无言地跪坐了好久好久。
直到阮清感觉崔子笙的身子渐渐发沉,才发现他昏睡过去。她连忙呼唤门外候着的人把崔子笙送到房中,将预先备好的汤药慢慢喂入。
崔子笙守了上官绾七天,而阮清也守了崔子笙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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