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40章 不如畜牲的牛马们_朕非汉废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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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一个啬夫把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摁在布满了碎陶片的地上,用一根拇指粗的竹棍不停地招呼在他的身上。

  那少年疼得四处翻滚,发出野兽一样可怕的哀嚎,那裸露在破麻布衣外的皮肤更是被锐利的粗陶碎片划出了一道道血印,触目惊心。

  但是人高马大的啬夫却丝毫都不为所动,手里的竹棍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少年在搬运一只烧废的陶釜时,把那只陶釜摔在了地上。

  在这里,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恐怕都还没有一只陶釜宝贵。

  至于周围其他那些做工的奴婢,对这一幕更是熟视无睹,一个个麻木不仁地做着手里的活计:他们只要有丝毫迟疑或者显露出任何反抗的意图,那么他们就会成为下一个受刑者。

  戴宗看不下去,想要去阻止,但是却被刘贺用眼神给阻止住了。

  除了高压残酷的管理方式之外,工官的工作环境也非常恶劣,制弓坊和木器坊这些工坊还好说,除了双手容易被划破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的煎熬。

  而最难挨的莫过于制陶坊和制漆坊了。

  制陶的第一个步骤就是碎土,然后再把土里的石子用簸箕筛出来,十几个奴仆在毫无保护的情况下在满是粉尘坊中劳作,身上和头上沾满了灰尘,一个个犹如土人一般。

  再加上那些陶窑时时刻刻地在烧着,温度非常高。

  在高温和粉尘的双重作用之下,整个制陶坊就像一个巨大的烤炉,让人望而却步。

  制漆坊看起来要比制陶坊“体面”不少,做的活计看着只是涂涂抹抹,费不了多少力气。

  但是刘贺和戴宗刚刚走进去,就被一股刺鼻的味道熏得差点背过气去——这是漆的味道。

  更为可怕的是,刚刚熬制出来的漆有极强的腐蚀性,沾在皮肤上不尽快擦洗干净,皮肤上很容易溃烂,进而留下难看的伤疤。

  所以制漆坊的那些奴婢的脸上和手上,都是深深浅浅的伤疤。

  在昌邑宫学里负责物化之学的华承身上的疮疤都会让行人侧目了,而这些奴婢身上烂疮还要骇人一百倍都不止。

  从木器坊到制漆坊,刘贺和戴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是马延寿在讲解每一个坊如何运作的时候却眉飞色舞,仿佛这一切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这也怪不到马延寿的身上。

  当刘贺从最后的那个制漆坊走出来的时候,他站在坊外回头看向那烟雾缭绕的来处,一言不发。

  讲解了半天的马延寿本以为会得到刘贺的赞赏,但是此刻却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他暗暗猜测自己是不是哪里讲解得不够清楚,才引来了殿下的不满。

  马延寿凑到了刘贺身边,有些谄媚地问道:“门下,下吏有哪里没有讲清楚的吗?”

  “没有,马使君讲得非常清楚,让我受益匪浅。”

  “那……”

  “马使君是想问,为何我还似有不满,对吧?”

  “下、下吏多嘴了!”

  刘贺有些痛心又有些怜悯地看向了马延寿。

  “孟子曰: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

  “这些奴婢不管所犯何罪,都是活泼泼的生灵,还望马使君对他们有一份恻隐之心。”

  刘贺说完,退后一步,向马延寿行了一个大礼。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马延寿先是一愣,接着就跪倒了下去,在原地连连顿首,大喊“下吏该死”。

  刘贺站了起来,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似懂非懂的马延寿还在原地磕头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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